不 一 样 的 花 束
文 / 杨蓝天(肢体障碍)
我叫她“筱曼丽”,我也不知为啥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。开始只是顺嘴这么一叫,她听了,反倒挺高兴,说这名字比现在这个“筱玉枝”好听多了,她就让我们这样叫她。
她是我的邻居,今年12岁。人长得不那么漂亮,属于慢慢看,越端详越觉得“魅气”那种,所以我叫她“曼丽”,有点“慢慢美丽”的意思,这是我后来慢慢联想到的,想想,还挺合拍儿。
我们两家住东西院,我家在东,她家在西。住平房不同于住楼,只闻对门响,老死不来往。我们两家走动得很勤,原因是我们两家人脾气秉性挺投,曼丽和我家晓慧更像“闺蜜”,虽说晓慧大她两岁,上初中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。最主要的,是我们两家都喜欢花。人家的院子里叠埂起垄种蔬菜,我们两家像商量好了似的,全都种上花。就是栽树,也要按次第开花顺序,栽上梨树,杏树、樱桃树、海棠树。高处便有了开不断的一树树花,矮处红红火火花遍地,时常吸引东西院,南北道的邻居和过路的人驻足观赏。
爱花,自然要勤于打理。我们家以我为主,西院却是曼丽管理,你别看她人小,种花却很有一套,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院子里的花,除了“游园”观赏外,还经常采上一束,放在室内品赏,别有一番情趣。
一天,我去曼丽家,看到她写字桌上的花瓶里,插着的一束花,我有点眼熟,细看,想起来了,这是我头一天收拾花圃时拔下扔掉的。当时曼丽都捡走了,我以为她是顺路扔到垃圾箱呢,没想到她竟摆放到书桌上。
我说:“曼丽,你若喜欢这种花,到我家采点儿好的。”
曼丽就说:“不用,这不挺好的吗!”
我就不知怎么说了。
我和女儿喜欢到郊外看山看水看野花,曼丽也一样。我们三人便经常郊游,或近点儿或远点儿,看天气,凭心情。
郊外的确是好。
山好,山中翠绿,鸟儿啁啾;水好,水清见底,鱼儿嬉戏;天好,天空湛蓝,白云悠悠;花好,花开四野,清香醉人。自然,我们是要采花的。选最美艳的花采上一束,让家中也沾点大自然的清香和野性美。
曼丽也在采花,可让我和女儿不解的是,她采花,不是采最好最美的,而是有选择地采那些缺瓣损蕊,花茎扭曲,有的是明显茎折了又长上的……
“就是啊,好看的那么多,扔了吧!”晓慧伸手想要把曼丽手中的花拿过来扔掉,曼丽急忙躲闪,说:“不能扔,我是故意采的。”
“故意?采这破花?”晓慧一头雾水地看着她。
曼丽一边抚摸着手中的花,似对我们,又像自言自语,她说:“这些花是破损了,不好看,没人喜欢,可它们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,它们也许因为许多原因,才会变成这个样,它们也许有好多经历和故事呢,也许比花本身更美呢!”
“再美,也是落了残的破花,就应该……”我突然停住了话头,不安地看着曼丽。
曼丽冲我笑了笑,没说什么,又去采花了。
看着她摇晃的背影,我倏然感到自己是在扯开别人的伤疤,往里洒盐。
曼丽是个残疾女孩,12岁了才上四年级,但她却是一个很要强的孩子。我们只看到她是学习尖子,是少年文学之星,还有那么多荣誉,而且微笑永远挂在脸上,可她背后沉重的故事,又有多少人知道呢。就像她手中采摘的那些残损的花,又经历了怎样的不幸而顽强活下来,并尽其最大努力,绽放着残缺的美!
那束不一样的花,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,它让我对不一样的生命,无论完美与否,都有了敬重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