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我身后工位的女孩
文 / 安 妮（听力障碍）
去年9月，领导把我调配到一楼工作。
新工位所在的残疾人就业服务大厅，四个工位一列排开，像极了上学时的前后桌。紧贴每个工位桌的左侧，是又长又宽大的服务台，残疾人求职、用工单位招聘，都是在此登记和接受我们的服务。
坐在我身后工位的女孩叫王晶彤，听障人。我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，源于一帧大幅彩照。
在我们的残疾人活动中心，只要无障碍电梯门一开启，美轮美奂的《千手观音》大幅演出照便会迎面“撞”到您眼前。您会突然被这流光溢彩的“大片儿”惊艳到，您会下意识地想好好瞧一瞧这支队伍中唯一展现在您面前的“第一只手”的精致颜容。可是您定睛一看，这个端庄美艳的姑娘虽然身韵、气质、乃至貌相都像极了邰丽华，然而却并不是。那么她是谁呢？是的，此刻的您已经猜到了，她就是我身后工位的女孩——王晶彤。
一
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捉弄人。仅出生七个月，还没有真正享受过美妙有声世界的小晶彤，就因发烧打针导致双耳失聪。这个令人叹惋的日子定格在1990年6月。
哲人说，生活本身就是一项遗憾的艺术，它总是让你不够完美。又说，命运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，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，只要你够努力、够坚强。
这扇窗在小晶彤5岁时出现了。为了晶彤能接受康复训练学会说话，小晶彤的父母努力打拼，硬是从一个小地方举家迁徙到省城哈尔滨。在康复中心，律动老师打开录音机，把小晶彤的手放到到录音机上，这种碰触让小晶彤感受到令人兴奋的节奏和律动。小晶彤跳起舞来更起劲儿、更美更协调了。
转眼间到了学龄，在哈尔滨市特殊教育学校就读的小晶彤，从一年级到九年级都是舞蹈队的“台柱子”，每次演出的舞蹈领舞都非她莫属。在学校和老师的重点培养下，小晶彤的舞蹈潜质得到极大发挥，已基本达到了专业水准。
2005年除夕，对晶彤来说是个非常不平静的日子，春晚舞蹈《千手观音》深深激荡着她的心，她萌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和渴望。
10月，晶彤终于争取到去中国残疾人艺术团面试的机会，可是舞蹈队的老师说晶彤超重了，必须要减到49公斤才行。从北京回到哈尔滨，晶彤咬牙减肥加上刻苦训练，硬生生把体重从56公斤降到49公斤。
2006年3月，晶彤再次赴京赶考，胜利通过。进团后，先是跟团里的姐妹们苦练基本功和排练舞蹈节目，仅仅三个月，晶彤就获得转正，成为舞蹈队正式演员。
请看晶彤在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紧张忙碌的充实生活吧：平常的日子，每天从早八点到晚八点，练功、排练和文化课学习总是把时间填得满满，晶彤不仅在这里跳舞，还在这里上大学，舞蹈课、美术课、计算机、语文、英语、政治思想……这些学习把晶彤塑造成了一专多能、又红又专的特艺人才；2006年6月，晶彤在青岛首演群舞《秧苗青青》，紧接着7月去西安演出《千手观音》，8月赴澳门，9月到奥地利，10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演出《千手观音》得到胡锦涛主席的亲切接见；2007年2月台湾，9月韩国；2008年3月日本，4月再赴日本演出整台舞蹈历时45天，8月残奥会开幕式《永不停跳的舞步》，同月在北京天坛演出整台舞蹈，9月残奥会闭幕式《千手观音》；2009年5月重庆，9月台湾，10月意大利，11月挪威，12月新加坡。看到此刻，您也许会由衷感叹——爱拼才会赢。
是的，晶彤拼得太狠了，她的膝盖受伤了。
2010年1月，晶彤含泪退役，回乡治病养伤。
2012年10月，康复良好的晶彤，加入哈尔滨市残疾人艺术团舞蹈队，回归自己心爱的舞蹈。她的出众，自然而然成为“哈版”《千手观音》的“第一只手”，这颗耀眼的舞星璀璨在舞台上，也呈现在您所看到的大幅彩照中。
二
命运像个反复无常的怪物，它总是带给你希望，又带给你无穷无尽的折磨。2017年3月，晶彤旧病复发，不得不再次离开舞蹈。
在我们相当熟悉之后，晶彤翻出过去的演出照、生活照给我看，曾经的她与邰丽华是舞台上配合默契的队友，是生活中亲密无间的姐妹。高光时刻已属过去，归于平凡的她现在又是怎样的呢？
时光机开到2021年，我来到晶彤新工作所在地，晶彤成为坐在我身后工位的女孩。
晶彤的工作是负责听障人求职，手语一族受到她的接待，都会感到特别亲切和满意。
此时的她已是一个一岁半男孩的妈，之所以称之为“女孩”，是因我与她的母亲年龄相仿，我也确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。
9月，为迎接全省残疾人技能大赛，市里对参赛选手进行为期一周的集训，晶彤报名“水彩画”并成功入选市队。正好单位让我去做临时“学管”，使我又了解到绘画生身份的晶彤。
晶彤每天早早就来到培训班用功。有一天我一进画室就看到她画了一大串令人垂涎欲滴的葡萄，晶莹的葡萄粒上还挂着薄霜，仿佛你一伸手就可以把它们从画纸上摘下来。
集训期虽短，可从素描到临摹到静物写生一个环节都不能少。老师要求上下午各交一幅作品，晶彤总是超额完成任务，她每天吃完中饭就立刻投入作画，晚上回家把孩子哄睡后还要开夜车再画上一幅。
比赛终因疫情没能进行，但培训老师対晶彤的学习态度、绘画天赋和画作水平都非常认可；晶彤也说经过老师的画评和指点示范，自己收获很大。
三
又是一年春节到。节后上班，“眼尖”的晶彤就发现我的眼镜有问题。她用手语提示我：“眼镜坏了，换一个。”
我一笑：“对付用吧。”
转天，晶彤又说我：“换个眼镜吧。”
我有些为难：现在这个眼镜是我在单位附近“哈工大”配的，因疫情，校园没有“准入证”进不去，新找个性价比好的地方不容易。
又过两天，晶彤说：“这样不好看，还是配个新眼镜。”
我对晶彤这份“不依不饶”心生感动：“配个新的倒是行，就是不知道去哪里好。”
“我知道，带你去。”晶彤干净利落的手语告知，一下让我有了去配新眼镜的动力。
休息日，我们如约在“透笼国际”碰头，晶彤带我来到四楼。哇，这里开有好多家眼镜店，配购环境、价格和服务都特别好。
一个店员认出了再度光临的晶彤，热情跟她打招呼，晶彤也大大方方含笑与之交流，手语、唇语、微信书写共同构成的沟通方式完美解决了配镜问题，我也看到了一个热心肠的、积极融入社会的晶彤。
四
7月，单位派我和晶彤一起去残疾人创业就业培训班收集“无人机”和“物联网”培训信息。
提起“无人机”，大家就会自豪地想到中国“大疆”，“大疆”占领了美国80%以上的无人机市场。中国现代化农业用它进行高效施肥、在高危地区用它实施搜救和物资投放……当然，无人机也用于军事，它加载武器就成为我们保家卫国的中坚力量。
物联网则把网络技术用于万物，把物与物、人与物紧密联系在一起。现在，晶彤打开手机就可以看到孩子在幼儿园的各种动态；如果把感应器装备到路网、建筑、大坝……我们就能对其实时管控。这次物联网培训，是教授残疾人朋友组装调试物联网传感器。
了解情况是我们的工作，也是我们的自主学习过程。能有机会感受新科技，真是令人心生欢愉。没想到，两天后晶彤做出的简介视频又带给我更大的惊喜。
视频中的晶彤化身手语主持，开篇就在走廊“说”道：“大家好，这里有听障人学员在培训，此刻他们正在现场实地操控“大疆”无人机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……”让我感到惊奇的是，晶彤在打手语，视频里却有同步字幕和配音呈现，怎么做到的呢？
晶彤说,用“快影”制作，在手语视频中一句一句加文字，再点“智能配音”就好了。
嗨，晶彤，我要拜师，请给我培训。
悄悄告诉大家，“多能”的晶彤已把“快影培训”给我“安排”上了。
五
晶彤，把祝福和希望赋予你，让它随美好的季节带给你满年的丰硕和芬芳。
我看到了你的努力也看到了你的收获，相信你的明天会更好。
你的明天一定会更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