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 的 世 界 （七）
文 / 陈 州（肢体障碍）
我的青春就在这本书里，这里有我走过的路和未来将要走的路……
——陈州
05 登高望远
16岁以后,我的梦想是攀登五岳。登高望远，尽情地欣赏五座名山的绝世盛景。
可是，16岁之前，在我的眼中，泰山却是高不可攀的。
的确，仰望泰山，南天门下的十八盘，就像从天上抛下来的长梯，风一吹会摇晃一样，让人心生畏惧。
所以，每次路过泰山脚下，我都习惯性地竖起脖子仰望，从来没有奢望过要爬一爬，更别说登上玉皇顶了。
1999年阴历的2月2日，我16岁，有一次流浪到了泰安。
因为民间有“二月二龙抬头”，男孩有“剃龙头”的习俗，我也顺应民俗，去理发店理了发。
期间，大家都在议论登高望远，去爬泰山拜“泰山奶奶”的事情。我心里原本就对泰山充满了好奇，就随着人流来到了泰山脚下的红门广场。
时间已经到了傍晚，云霞满天，落日辉煌。
距离地面很近的我，一边不时仰望一下泰山，一边用双手挪动着“木仓鞋”，身体一左一右地散步。
不断有拄着拐棍的身影从身边掠过。他们神情疲惫，挪动的步伐比我快不了多少，嘴里还不停地叫苦叫累。
他们夸张的样子，让我心生好奇。为什么都累成这个样子？泰山究竟有多高？玉皇顶上又是什么样的？
这些疑问在心里不断发酵，我忍不住追着一位拐棍游客打听。
拐棍游客是个年轻人，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。这位哥们儿先是诧异地打量了我一眼，随后，向上的嘴角与向下的鼻孔，完美配合出一声嗤笑，甩出一句杀伤力十足的话：
“哼……你问这干嘛？高低跟你有什么关系啊？你又不能攀登！”
我身体一震，心里的不服气瞬间沸腾。
凭什么小瞧人？没腿就不能爬泰山吗？！我还就不信了，非爬一次让你看看！
回想这段往事，我由衷感谢那位瞧不起我的哥们。他在我最青春的年月，在自尊和自强正在复苏的关键时期，用藐视的“鞭子”及时抽了我一下，就是这一“鞭子”，“引爆”了我的斗志，促成了足以改变我一生的泰山之行。
不可否认，斗志是一种积极的情绪，也是一种有待开发的潜能。很多时候，它就像爆竹，唯有点燃，才能迸发出强劲的力量。
斗志被“点燃”，犟劲儿一上来，我决定爬一次泰山。这个决定对当时的我来说，十分重大。
16岁之前，我匍匐在地，仰人鼻息，靠善良的施舍生存。16岁，没有双腿的我，选择了勇攀泰山。可以这样说，我的人生，是从登泰山开始的。
那天，在红门外37块钱一夜的小旅馆里，我的思维被这个重大的决定激发得异常活跃，几乎达到“摁下葫芦起来瓢”的程度。
有挑战“五岳之尊”的自豪，有能否爬到山顶的忐忑，还有对玉皇顶的无限期待……
一夜辗转难眠，在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，我翻身离床，抓住自己黑绿色的“木仓鞋”，像一名冲锋战士一样，“咚咚咚”地冲出门去，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山顶进发。
兴奋、自豪，还有一股不服输的锐气。憋着一口气，心里像单曲循环一般，不断重复一句话：“一定要登上去！一定要登上去！……”
在“木仓鞋”敲打着石阶的“咚咚”声中，我甚至幻想自己从玉皇顶下来，又遇到那个瞧不起我的游客。在他惊讶的目光中，我也冲他神气活现地打个“鼻哼”。
当然，这些都是臆想。“鼻哼哥们”肯定不会在山路上等我凯旋，而我也不可能轻易登上被称为“五岳之尊”的泰山。
泰山素有三个十八盘之说，对松山至龙门有393级石阶，为“慢十八”；继续攀爬“767”级石阶到升仙坊，为“不紧不慢又十八”；再爬上坡度达60度的473级石阶至南天门，就是岩层陡立的紧十八了。
这三个十八盘共有1633个台阶。期间，倾角70至80度，在不足一公里的距离内，海拔骤升400米。
我抓着木仓鞋半截盖面的手撑，要付出比平地挪动多好几倍的力气。为此，刚攀过坡度最缓的“慢十八”，我就已经累得骨疼手软，汗如雨下了。
手掌虎口处由摩擦的钝疼，发展到火辣辣的尖锐疼痛，肩肘每挪一步都会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就像旧木板要散架一样。
掌步由轻松到沉重，每向上挪动一步，就像有千万斤重。下肢横截面的伤疤与冷硬的石阶不断摩擦产生的疼痛，也一阵阵往心里钻。
又累又疼，脸上、身上的汗珠子冒了出来，顺着脖子和脊背往下淌，濡湿的衣裳被山风一吹，凉嗖嗖的。
回望身后，石阶幽远，崖壁陡峭。再看前路，南天门似乎就在眼前，又似乎遥不可及。从升仙坊开始，是登泰山最艰难的一段旅程，也是最考验体力和意志力的时刻。
回头看，是层层叠叠；向前望，是密密麻麻。我不知道，前路还有多少台阶。
周围歇息的游客越来越多，有的扶岩而立，有的坐地喘粗气。
退回去心有不甘，继续攀爬，就意味着要应对和承受更多的挑战和痛苦。
我昂头闭眼，再次回味“鼻哼哥们”的质疑。坚持就是胜利！牙关一咬，我擦掉汗水，再次开始了攀爬的脚步。
“咚咚”“咚咚”，攀上中天门，走过快活三里，再到云步桥，朝阳洞马上就要走进我的视线了。
这时候，我已经攀爬了四个小时，虎口被摩擦出了很多小水泡，下肢的横截面疼痛难忍，那是伤疤磨破了皮。
我哈腰低头，赤红着脸，狂喘粗气，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珠子。
一位无腿的残疾人，用双手攀爬被称为“五岳之首”的泰山，这是一件看上去很不可思议的奇事。为此，身边对我行注目礼的游客越来越多。
刚开始，我并没有在意，直到一个热情洋溢的女赞美声，在游客中间响了起来。
“哎呀！小伙子，你真是太棒啦！”
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，她一脸钦佩地打量着我，竖起大拇指冲我摇晃。
这是我有生以来获得的第一个“处女赞”。之前，我的世界从未出现过赞美和肯定。这个声音和动作太美好了，像旭日东升，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感受。沾沾自喜中，我嘴角上扬，对阿姨报以微笑。
我居然学会了微笑？！
这种代表愉悦的表情，自从我截肢之后，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。
是的，是第一次登泰山，让我重新学会了微笑。
我忘却了自己的残疾，忘却了流浪者的身份，第一次像一个身体健全的人一样，努力去做一件有价值的事，坚持不懈地攀爬，不断超越着眼前的台阶。
汗珠子像水一样，“咕咕”地从汗毛孔中冒出来，衣服湿了又被风吹干，干了再被汗水濡湿。周身紧绷，酸疼已经“承包”了我的所有感知，但内心的愉悦与自豪感却超越了身体的痛楚。
当南天门的最后一层石阶暴露在我眼前，双手触摸到它的一瞬间，我激动得无以复加。
滚烫的脸颊小心地贴近冰冷的石面，真有将石阶咬下来一块的冲动。那种狂喜，那种自豪，那种经过艰难挑战迎来的成功感，让我喜极而泣。
这时候，有一位游客向我走来，他满脸敬佩地弯下腰，伸出手，用力抓住我的手握了一下后，说：“小伙子，不容易啊！那么高的山你都爬上来了，勇气可喜啊！”
这一笑、一握、一赞美，让我回到了正常人的状态。
一直被施舍，从未被关注，在那一刻，我成为了和大家一样的攀登者。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。
作为一个身高八十多公分，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双腿、每天在流浪中仰望众生的人，爬泰山之前，我不知道“仰视”的含义，更不清楚“一览众山小”的感觉。
当我站在南天门，回望山下的时候，神清气爽、豁然开朗的感觉扑面而来。
远方巍峨的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，蜿蜒曲折的大汶河变成了白色的飘带，原本高不可及的无数的山峰，在这一刻，都静静地臣服在了我的脚下！
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在心底奔涌，我忍不住舒展双臂，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。真的，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翱翔云海的雄鹰，在蓝天下展翅飞翔！
怎么能不自豪呢？！我用双手征服了高耸入云的十八盘，用坚持和毅力体会了爬泰山的壮美，用锐不可当的登攀，感受了泰山的雄伟。
更可喜的是，在这一过程中，我首次体会了喜悦、自豪，感受到了登高望远、鸟瞰天下的壮美和开阔。我用实力证明了，尽管没有了双腿，一样可以和肢体健全的普通人一样，做自己想做、别人却认为不可能办到的事。
正所谓“登高不为世界知，只为更好看世界”。
这次登山给了我太多全新的感受，这些充满了积极意义的感受，让我体会到尊重的美好，激发了我的自尊心。
有人把自尊心称之为“自尊情操”，认为它是理解意志活动的钥匙，也是自重和培养品德的基础。
的确，在爬泰山的过程中，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、表扬和尊重，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普通人该享受的尊重。自尊心的复苏，让我从自暴自弃的心态中“分离”出来，开始自我重视，有了人生的第三次觉醒。
从那之后，我明确坚定了新的人生目标和梦想，攀爬“五岳”，通过自己的努力，活出一个健全人的生活姿态。
06 做个自食其力的好人
“受苦是财富还是耻辱？当你战胜了苦难，它就是你的财富，但当苦难战胜你时，它就是你的羞辱。”
感同身受。只有战胜苦难，才能远离痛苦，只有战胜了苦难之后，苦难才是你人生的骄傲，是你人生的财富。
这个战胜的过程，需要勇气和坚持！
从泰山顶回归到流浪生活后，之前一直困扰我的诸多问题，竟然迎刃而解。
中天门的鼓励，南天门的握手，是别人对我的尊重和认可。这种尊重和认可，是勇敢和付出赢得的，是用汗水和毅力换来的。而流浪乞讨，没有任何付出，只是乞求对方可怜，事先就把自己的位置放低了。
这就像天平上的筹码，本来重量是一致的，你却求人家把重量给你一点，结果给你的越多，你的位置就越低。
所以，要用勇敢的双手，带着汗水的双手，在自己的天平里放筹码。通过付出，让低了很久的位置，慢慢上升，直到与常人达到平衡。
于是，我果断伸出了双手，不过不再是乞讨，而是——劳动。
2000年前，我“慧眼”发现了一个谋生办法：火车票“代购”。利用残疾人买票不用排队的优势，帮疲于排队的旅客购票，赚取小费养活自己。
现在回头看，那跟倒票的“黄牛”很像，可当时我却不这样认为，因为那的确是用付出来换取回报。只可惜，这种违规操作，很快被铁路警察制止了。
第二份职业是做“报童”。用乞讨攒的第一笔钱，从报摊的老板那里拿报纸。然后，像电视连续剧中的报童一样，拿着报纸在人群中穿梭叫卖。
很扬眉吐气的一段时光，再也不用俯首低眉，一脸卑微地趴在地上乞讨。在人声鼎沸的十字路口，那个无腿的青少年昂着头，用饱满磁性的大嗓门向行人推销报纸。
自信的笑容和勤奋的身影，感动了很多行人，大家不再像“避瘟神”一样地躲着我，他们主动靠近我，掏钱买报纸，用微笑给予我支持和鼓励。
“小伙子，给我拿份报纸！”
说话间，行人弯腰伸手，将钱递给我，我再将报纸递给他们。
“递”的动作，结束了施舍与讨要的关系。我们是平等的，是供与求的协作关系。
我终于成了梦想中的普通人，晚上不用再露宿街头。用自己的劳动赚来的钱，找间便宜的旅馆住下，洗澡、洗头、洗衣服。干干净净地卖报纸，高高兴兴地逛市场，买新衣服，新报兜。
一个月之后，我的报纸销量快速增长。可观的收入，让报亭老板眼热心妒。为了保住自家报亭的销售量，他不再出售给我报纸。
眼看就要做回乞丐，幸亏有一位买报纸的大哥给我指点迷津，让我找到了报社的发行部门，卖报事业峰回路转。
这天，我吃力地拖着刚批发的两打报纸，准备去街口叫卖。不成想，旁骛斜出的一只大脚将我踹飞出去。
猝不及防中，我翻滚落地，捂着擦破皮的脸，我大哭着扭头。发现飞脚踹我的人，居然是那个报亭的老板：“都不让你卖了，你还卖！”
他掐着腰，瞪着眼，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。
一个先善后恶的人，让我领略了“伪善”的真正含义。就像披着羊皮的狼，在你困难的时候，向你伸出手的人，不一定是真想帮你，或许他只是想让大家看到他帮你的样子。
但是，一点求而不得的小利，就能将“伪善”的面具撕得“渣”都不剩，或许这就是人性之恶的体现。
好在，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。一位老大娘挺身而出，义正言辞地怒斥了报亭老板。
她将我领回家中，为我包扎伤口，给我拿好吃的，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，为我今后的生活出谋划策。大娘的老伴，一位慈祥憨厚的大爷，还让我跟着他学习擦鞋的技能。
因为没有脚，我对鞋有着很深的怀恋情结。
记忆中，最后的那双鞋是三星牌的，白色的。那天，我跟爷爷外出乞讨后，奶奶细心地把那双替换下来的鞋刷干净，板板正正地摆在老屋一角——我床前的小桌子上。
奶奶想等我回来穿上它，再跟村里的小伙伴们满街巷地乱窜。谁能想到，一次错误的行动，让被抱回来的我，没有了脚。
那双白色的三星球鞋一直都在。它默默地看着我哭，看着我闹，看着我从床上滚下来，拿起农药瓶子灌下去。
它不声不响，由白变黄，任凭尘土布满洁白的身躯，它不吭不哈，默默陪我度过了极度沮丧的半年，直到我再次离家。
现在，偶尔走神的时候，我会想到这双白色的三星球鞋，它是不是还在老屋的那张小桌子上？或者，它已经被扔进了垃圾场的角落，湮没在无数的垃圾之中。
在浙江嘉兴，我寄居在大娘大爷的擦鞋店里。温暖冬阳下，我擦了无数双皮鞋，黑的、白的、红的。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擦下去。没想到，擦鞋店的大爷大娘，因为家中突发变故，不久就退租了擦鞋小店。
家一般的擦鞋店，就这样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。
在送别二老的途中，老人握着我的手，语重心长地叮嘱说：“自食其力，不管多难，咱都要做一个好人！”
心里酸酸的，拒绝了老人硬塞给我的1000元钱后，我拿起装着衣服的包裹，恋恋不舍地向他们挥手告别。他们不是亲人，却让四处流浪的我，有一种和亲人离别的伤感。
送走老人，打开包裹后，我意外地发现，衣服里面居然还藏着500元钱。热泪，夺眶而出。
我第一次被人当儿子一样对待，获得了一种超越友谊的感情，也记住了老人的话：“不管多难，都要做一个好人！”
是的，我没有完整的身体，但我要有善良的心地，在与人为善中获取自己想要的，在方便他人中靠近自己的梦想。
17岁，本着自食其力的想法，从买报纸、擦皮鞋开始，我在冷与暖、快乐与悲伤不断交替的过程中，走上了自立自强的生活之路。
为了争取更好的生活，从不稳定的卖报、修鞋、卖鞋等小生意，我转到了“跑火车”上。
所谓的“跑火车”，就是经列车员允许后，在火车过道间向乘客推销商品。商品以吃和玩儿的东西为主，比如内蒙特产的奶酪、牛肉干、云南特产鲜花饼等，也有大家熟悉的充电器、纱巾、发夹之类的小物件。
这一类推销的活儿，需要态度热情，口齿伶俐。这正是我的特长，跟了几趟下来，推销小商品的收获不小。
从一无所有到自食其力，从养活自己到略有盈余，这对自由流浪乞讨、整天朝不保夕的我来说，是一个多么令人惊喜而巨大的变化。
那段日子里，我腰杆挺得笔直，浑身充满了蓬勃向上的力量。
自信心的茁壮成长，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勇气，使我变成了敢说敢做、敢打抱不平的“江湖侠客”。
看到有哭闹的幼儿，我会拿出兜售的玩具，哄哄他们；碰到老年旅客，就帮他们推一推、抬一抬行李。
那个年代的火车上，有一帮跟车偷窃的小偷团伙。对，就是电影《天下无贼》描述的那样。他们贼眉鼠眼，混在拥挤的旅客中间，顺手牵羊地偷窃钱包、贵重物品。
我没有袖手旁观，有好几次借着叫卖的机会，用顺口溜提醒被他们盯上的乘客。
这一天，在发往甘肃的列车里，有一个“斗鱼眼”的小偷，在我眼皮子底下，正要对一位中年女乘客下手。
跟前几次一样，举着正在售卖的发夹，我不动声色地朝着浑然不觉的女乘客走了过去。
“大妈大姐买发夹！买多买少是小事，丢了银子是大事！”在抬头递发夹的一瞬间，我冲女乘客使了个眼色。
她一下领会了，赶紧去摸自己的口袋。“斗鱼眼”迅速将偷包的手，从女乘客的口袋里缩回去，灰溜溜地撤离现场。
走过我身边时，他用恶毒的眼光斜扫了我一眼，鼻孔里发出气愤又轻蔑的哼声。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，我脊背发凉，小心脏“哐哧哐哧”地加速了跳动。
就是这个“斗鱼眼”，在几个月前，曾将我逼到过道的窗口，让我加入他们的盗窃团伙。被拒绝后，还曾一脸凶狠地发出警告，说若再多管闲事，会让我死得很难看！
我本能地感到害怕，想下车又不甘心，便偷偷跑到值班室，将遇到的情况跟值班乘警做了汇报。
为了安全起见，我晚上哪也没敢去，就猫在乘警值班室的门侧。
我并不知道，有几双闪着寒光的眼，早已经将我盯住了。他们就像隐匿在黑暗中的狼，等待着某个时间点。
一场血腥事件，再次侵入了我的生活。
未完待续（下一章节 第三章 遇见爱情）